三姨家的表弟在浙江舟山的部队任职。孩子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,三姨就只得到舟山帮忙看孩子。
今年春节之后,表弟和三姨就开始不断来电话,让娘到舟山去住些日子。开始,娘说,这么大岁数了,动身出远门不方便,还是在家呆着好,再说,一到暑假,你三姨就回来,老姐俩又可以在一起,就不去了吧。后来,拗不过表弟和三姨,终于动了心,和我们商量。我们的意见比较一致:娘七十多岁了,年纪不饶人,这么远的路途,万一有什么情况就麻烦了。娘听着我们的一言一语,什么都不说。我知道她心里实在想去看看自己从小领到大,又一起变老的妹妹,但却不愿让我们担心。我心里有些发酸,就说,四月下旬结合休假,我陪娘去,住上十天八天。娘自然高兴,全家也放了心。
四月下旬一天天近了,娘也在不声不响地做着远行的准备。但是,在单位上,我们承办的几项重点工作到了关键时刻,我在这个时候休假肯定会对工作进展造成被动,于是试探着和娘说了。娘很爽快地回答,公家的事儿都是大事儿,不能耽误,去看你三姨什么时候都行,先不去了。但是,我还是注意到,娘几次对着自己收拾的行囊轻轻叹气。
机会来了。恰好有同行去舟山的,娘又跟我商量。她已经打听好了怎么乘车,并且表弟直接到车站接,一点也不复杂。大概怕我不同意,又告诉我,表弟说一定要让大姨去他那里住,因为大姨是他的救命恩人。
这件事我是知道的:当初,三姨生了三个女儿之后,因为计划生育政策压力,就想放弃这第四个孩子,和从小倚靠的大姐商量。娘坚决不同意,说如果再是个闺女,她就抱养一个,反正她自己正好缺一个闺女。经过几个月东躲西藏,表弟出生了,娘和三姨高兴得无法形容。在表弟很小的时候,三姨跟他说,要不是有大姨的当初的坚决,就不会有他了。表弟和娘的感情很深,在外地工作后,每周至少打一次电话,已经这么多年。
妻安慰我,应该没事儿的,卧铺,睡一觉就到了。舟山潮湿,妻晚上为娘赶制了一套莫代尔睡衣,并把平时用的药品等一遍遍检查。为了保持联系,我为本不用手机的娘专门办理了一张手机卡,以快捷方式只输上我的电话号码,只一按就能直接拨出。一会儿拨,一会儿接,反复指导,娘说会了会了,我们还是有些不放心。
途中,娘按照我嘱咐的,过几个小时就打回一个电话报平安。我也根据时间自行判断她们所处的位置。直到表弟在群里发来已经接到的信息,妻又在群里嘱咐表弟一些细节的事儿,心才放下。
周日,母亲节。
表弟陪娘和三姨出去转转,不断发来照片。看着老姐俩在一起的高兴劲儿,我们放心了。
忽然,二姨家的表妹发来一张老照片,是二姨在世时,老姐仨的合影,并附着“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,娘我想你”,看得我心中作痛。
我回复:“我们的幸福快乐是对母亲们的最大安慰。”
表妹回复:“今天我特别难受,娘不在了,大姨和三姨也不在家。看着她们的照片我哭了”
我非常眷恋农村的土炕,直到现在。记忆中,关于土炕,娘说过一句话“屋里没炕就像家里没娘”。多年之后想来,娘安静慈祥地坐在炕上看着我们,这正是我们苦苦寻求的家的意象啊!对于每一个人而言,不管娘是在身边,或是在千里之外,甚或远行到另一个世界,但她的气息始终氤氲在我们周围,她的干瘪但温暖的手始终在抚摸我们。
我把收藏的《朗读者》栏目中斯琴高娃老师朗读贾平凹先生《写给母亲》的视频发到朋友圈中。
在母亲节的日子里,独坐空室,写完这段文字时,眼前模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