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是在2010年初冬,应友人之约去了一趟黄山,期间顺便看看西递和宏村这两个村落,一下子竟对古镇产生了浓厚兴趣,不为推敲其历史沿革、风俗人情,只是醉情于古镇的气息和味道。
从黄山下来正是中午。饭后,随手招来一辆面包车就去了宏村。一路上我们都在谈论着黄山,时而也抱怨太累,应该回宾馆躺下了休整,明天再动身。
但是车子一到宏村,我蓦然无言。虽然直到现在我仍然没能在感觉中摆正宏村的坐落,可是我的确融化在其中了:幽长幽长的巷子静谧得让人感觉心都软了;默默无声的水圳流淌的分明就是从久远漂来的时光;冬日午后的暖阳懒洋洋地飘洒下来,通体舒泰;还有某一扇半掩的小木门里,那双专注于手中活计的安详的眼神;......。导游标准化的讲解倒成了大煞风景的美中不足。索性自己悄然走开,任由在久违的味道中迷失、徜徉。
西递是在傍晚游的。天上恰如其分地飘下了蒙蒙细雨,街上人迹寥寥,潮湿润泽的石板路在人家门户流出的灯光下泛着清辉。街角一对夫妻正默默地收拾摊子准备回家。站在一户高高的门槛外,一位面容清矍的长者端坐在八仙桌旁,一手扣着茶盏,一手把玩长条方墨。见我们站着,淡淡一句:
“进来看看吧。”方墨上两行字“快乐每从辛苦得,便宜多自吃亏来”。这方墨至今在我桌上摆着。那样的夜,那样的雨,那样的一条小街,还有那样一缕随风飘曳的情愫,时常入梦。
自那之后,古镇情节一下子被勾引起来,又去了平遥,去了婺源,去了凤凰,去了重庆的磁器口......大大小小的古镇去了二十几个。
2016年的十月底,挑选了一个周末,与妻去了位于北京密云的古北水镇,据说,那里的红叶一向不错。夜晚宿于司马台村。这几天气温低,红叶应正好。
早上,在村里散步,遍地寒霜,甚至水洼处有了蝉翼薄冰。早起的村民说这是今年秋末冬初的第一场严霜,加上昨晚的风,估计古镇里的红叶落了。
通往古镇的路旁,都是明清甚至民国时期建筑的仿制品,高大气派的售票大厅在昭示这里实力非凡。进到古镇才听说,原来的居民都被迁出安置了,现在除了旅店、餐饮和一些后建的所谓“遗迹”,里面不允许有居民生活起居。一条规整的小河,几座别致的小桥,若干飘在河里的小船。若不是河畔枕水的石房、拾级而上的“人家”带有典型的北方民居特征,这分明就是江南的水乡!我说:“这个古镇让我想到一位北方壮实的妇女,穿了一件苏绣旗袍,撑着一柄油纸伞。”
妻笑,无语。
我们若有所失于这所谓“古镇”的“无味”。倒是在那人迹罕至处,几条爬山虎经霜后干瘪却也遒劲的藤蔓,以及飘落地上红极一秋的落叶,着实未改本真的神韵。
某个冬日,午后,与友对坐,谈及古镇。
我说:“感受古镇不在于看,而在于把自己的精神浸在其中。”
友笑,无语。
我说:“古镇不是做旧造出来的,而是从遥远的过去,一步步走来的。古镇的味道就像酒,勾兑出来的都是假的,只有在其本来环境中自然发酵,经年陈酿,方能形成自身个性味道。”
友笑,仍无语。
良久,友说“难道人不也是这样吗?”
与友均无语。
良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