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的狂风劲吹,树彻底改变了容颜,满树的金黄只剩下了枝枝桠桠。它们在风中摇摆着,呜咽着,无论怎样拉扯、呼喊,都无力留住一片叶子。叶子在颤栗中被风从树的怀抱里撕扯下来。它们被吹起,被抛向空中,继而散落在地。风仍然不依不饶,从地面掠过,对着那些叶子继续示威、咆哮。叶子仿佛害怕了,躲避着,退让着,拥挤着,颤抖着,抱成一团又一团,堆积在街角和庭院一隅。
我走在肆虐的风中,冬天的寒意冰冷了全身;我看到那些可怜的叶子,莫名的寒意也冰冷了我的心。 草木一秋,人生一世。那些落叶和我对视着,在寒风中为我带来缕缕伤感。没有花,没有草,没有生机,没有活力。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寒冷而停滞,不带感情的冷色调让人窒息,冬便令人觉得一切黯然失色。
下雪了——
雪,遮掩着一切,使世界变得洁净,让我忘记那田野的风,那林中的路,那风撩起的向往与延伸的秘密。冬的长纱披挂在树的枝枝桠桠,构成一个白色的世界……
然而,竹更加翠绿婀娜,松更加苍郁挺拔。诗人满怀崇敬的心情,盛赞它们是世界上最高明的画家,为冬天寂寥的画面点缀了一笔永恒的春色。
我用羡慕的目光痴痴地望着那些冬天的宠儿、大地的骄子。再看看屋檐下坐着晒太阳的老人,伤感地回忆着夏天的太阳,而此刻呀,太阳的激情流向哪儿?为何躲得远远的,像候鸟一样飞到了最南的天边?
我并不是埋怨自己的机遇和命运,虽然也曾为之感到悲哀,但是,从未停歇过前进的脚步,没沉沦为朽木。因为在我和松柏的脉管里奔涌的是同样热的血。力在凝聚,希望在膨胀。我相信诗人的预言:冬天到了,春天还会远吗?
冬天,不像春天那样风和日丽,温温暖暖;也不像夏天那样热情四射,绿意盎然;更不像秋天那样惬意清爽,天高云淡;确实寒冷凛冽,光秃秃沉寂的萧条,但我也曾写过赞美它的诗篇,因为它是哺育春天的摇篮。在冬天里,生命被提纯了,意志更坚定了,力量在积蓄着,一旦春风拂过,一切变得生机勃勃。
人生也就像变换的四季,在经历了春天的萌动、夏的热烈、秋的浪漫之后,一切都归于冬的苍凉。喧嚣散去万籁俱寂,只有这时,倾听来自内心的声音,才发现,一个轮回又要到来。
记得去年春节前夕,也正是这个万木凋零的季节,我的一个大兴安岭的朋友,寄来一片绿叶作为贺年的礼物。这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,严冬也并非十分残酷,竹、松便是实证。植物在冬天里凝聚生动的魅力,鼓足十分勇气,捕捉春天的灵气,喷薄而出。何况我乎?
是的,花有谢了还会重放的季节。那么人之生命呢?思绪如雪花飞飘,旋转成美丽的蝶,在心里狂舞。北风的号角已经吹响,正敲打着冬眠的思想,雪被下的生灵已站成一种春天的姿势。
我坚信,只要胸中拥有春天,心绪就不会衰老,只要心中住着一轮太阳,梦境便永远长满阳光,即使是光秃的枝桠,仍会绽放出碧绿的新叶;甚至一株枯草,一截断枝,都能演绎一场生生不息的生命大戏!
到那时,不知是冬萌生了春,还是春征服了冬?一缕和风穿透冻结的空气,褐色的大地紧紧吸住春的气息。不知是冬的苦寒感动了春,还是春用真诚唤醒了冬?受诅咒的冬和受赞美的春交融在一起,冷与暖竟流入同一盏酒盅。冬在走向死亡的季节里,步步回首,终于大胆地跑向春的身边倾诉衷情。虽说冬的寒冷冲击了春的弱体,其实,人们哪里知道,冰冷和酷热竟藏于同一片天地,它是季节的交替。春天将迈着矫健的脚步,捧出鲜艳的色彩,生机勃勃地扑进人们的胸怀。在人生的道路上,总会遇到坎坷和风雨,千万不要气馁彷徨。
记住,命运总会给我们机会和希望。太阳落了,还有月亮;月亮落了,还有满天繁星。太阳还要北归的,人们淡忘的记忆自然会清晰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