热播热议的《平凡的世界》,正在北京卫视等电视台播出,凡经历过那个年代、农村出身的人们无不为之感动、沉思和回忆。大都到点坐在电视机旁,专心瞩目、尽情欣赏,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,而同喜同悲同想同思,甚至浮想联翩、回顾往事、自我对号。屏幕上在演,屏幕外在想,共同体会着那个年代。
屏幕上的故事自1975年春开始,在这样雨雪交加的日子里,陕西省东北部的某处半山腰县立高中的大院坝里,以学生打饭为序幕,主人翁孙少平“一个跚跚来迟者——我们可以想来这必定是一个穷小子,他不仅吃这最差的主食,而且连五分钱的丙菜也买不起一份啊!”开始了他两年的高中生活。其中的“菜分甲、乙、丙三等。甲菜以土豆、白菜、粉条为主,里面有些叫人嘴馋的大肉片,每份三毛钱;乙菜其它内容和甲菜一样,只是没有肉,每份一毛五分钱。丙菜可就差远了,清水煮白萝卜——似乎只是为了掩饰这过分的清淡,才在里面象征性地漂了几点辣子油花。不过,这菜价钱倒也便宜,每份五分钱”, “主食也分三等:白面馍,玉米面馍,高粱面馍;白、黄、黑,颜色就表明了一种差别;学生们戏称欧洲、亚洲、非洲”。不由勾起我们的回忆……
剧中的少平1975年十七岁,我们是1972年春节后考入高中,那时我还不到十七岁,是在文革时期学校回复考试的第一年,还是“以阶级斗争为纲”,狠批资产阶级走资派的年代,尽管恢复了学校考试制度,但高中录取要通过考试和村里生产大队党支部同意才成。那一年,经过严格的全县统一集中考试,以及生产大队党支部审查推荐,我成为我村几年来出村读高中的13名学生之一。而我们的另一位同学,学习成绩在班里最好,但经生产大队审查那一关,因为家庭出身问题被卡了下来,听说他哭了好几天,我们都同情他,为他不能与我们为伍而惋惜。
我们所在的学校是县办五所高中之一,只因我们村离学校较近,我们属于走读生。当时一般人家别说手表、挂钟,连个小闹钟也没有,计时全靠人们社会自然的生活经验感觉,每天早上大约7:30点左右出发,8点左右到校,8:30上课,下午5:30放学。有自行车的不论新旧,有比没有强,没有车的就步行,半路碰见哪位没骑车的,相互谦让着相互驮一段。同学们之间互相帮忙,边走边唠,谈学习、谈老师、谈同学,扯天谈地,瞎讲一通,说笑一路,六七里地,一会儿就到,尽管都老大不小了,但都是同村的,一起到外村上学,男女之间童心犹存、无所顾忌、好不惬意。
我们走读生中午都不回家吃饭,母亲早上做饭时早就为咱准备了午餐——两三个混合面饼子,中午放学后,或教室、或操场、或找个舒适所在,三一群,两一伙,相互尽让着,或是相互交换着,边吃边聊边说笑,稀里糊涂吃下那午餐,而后找口凉水喝,一顿饭了事。时间长了,有时班上的住宿同学帮着打上2分钱一大碗的菜汤,就着自带的干粮,自我感觉那个香、那个美。其实那2分钱一大碗菜汤,只不过是伙房烧完菜后又加了些水、放把菜叶、再加些盐而已。会来事儿的大师傅用盛饭勺烧上多半勺棉籽油,再加上一点儿葱花,嘀——吱喳一响,往锅里一搅合就成。所加的菜叶上,都是蚜虫(我们当地叫“油龙”),那玩意儿粘在菜叶上,多次冲洗也洗不净,在锅里飘在水(汤)面,和油混在一起,又不能分开。那个年代的人们,谁都想站点油光,所以,每碗里都有“油”,我们都叫它“油龙汤”。
当时,我们学校的伙食也是主食、菜、菜汤,也有一毛五、三毛钱的菜,主食也分“欧、亚、非”三个洲,白面馒头4分、玉米面饼子3分、高粱面饼子2.5分,或是两毛钱一大碗的面条,只是粗粮多细粮少,白面馒头和面条每周只有两三顿。别忘了那个年代所有主食都要粮票,饼子、馒头都是每个2两粮票,面条可按需要3两、4两或半斤。住校的多是农村的穷孩子,他们非常自觉的只吃粗粮,不吃或很少吃细粮好菜。那细粮、那好一点的菜,多贵!谁能花那个钱,谁舍得花那个钱。只有长期住校的老师们和个别家境好的学生才能吃上。我的家境当时可谓中等偏上一点儿,我没有在学校打过一次饭(2分钱一碗的菜汤除外)。都是由节俭习惯的母亲为我准备,多是玉米、高粱和红薯面的混合面饼子,叫“合金饼”,有时外面一薄层玉米面里面是混合面,叫“金银饼”,有时还在饼子里面加点菜馅,就叫“馅饼”,这样的饼子吃着好吃,又有营养。但纯玉米面饼子、白面馒头或烙饼几乎没有过。就这,咱也挺高兴!很庆幸咱又不下地劳动,每天还能和在地里干活的哥哥姐姐吃上同样的干粮。
那个年代,我也曾是班干部,课代表,尽管我年岁和个头都不大,但我天生体型敦实、身体壮实,外加诚实,学习在上中等,因此,我也是劳动委员。记得大约1972年后半年,某地出现了“不学ABC,也能闹革命”的“白卷”学生,全国上下又掀起了了“斗私批修”的高潮,尽管当时对我们学校冲击不大,但也有所影响。有的地方出现半天学习,半天劳动,我们学校是每周只劳动一天。当时,由于我们学校地处环境特殊,离村庄较远,周边都是树林、沙岗、荒滩地,为了响应“自力更生,艰苦奋斗”,“学工学农,半耕半读”的号召,有头脑的校领导带领学生们在学校周边开垦的多片自由地。为此,我校从周一到周六,每周每天安排一个班劳动。我们班正巧是周六,每逢劳动课,多是自带劳动工具。大多数同学能够遵守劳动课纪律,热情而愉快的参加,也有借故不上学的,或借故不带工具的。但我是最忙最积极的,都是头天放学前先向老师领受任务,再给同学们安排布置,劳动开始时,老师简单一安排,说是到教务室备课去了,一切一切都交给我了,我是既当指挥员,又当战斗员,不光和同学们一起干,还要带头干,还得负责检查与验收。因为劳动课也是要记成绩的。回想那时候,我们身边也曾出现过像“侯玉英”式的人物,也发生过像“郝红梅”一样的故事。
时过境迁,转眼四十多年啦。和老伴一起看电视时,不由得随着剧情发展忆想当年,感慨着那个年代,感慨着我们自己,感慨着故事里的那些人。尽管我与孙少平是同一年代的人,又有很多相似之处,但我比他幸运的多了,他毕业后回了农村,我毕业后不久找了份临时工作;他不甘心一辈子留在农村,有出去闯荡世界的志向,但他只揽活卖苦力,当上煤矿井下工,就连1977年恢复高考的机会也未把握住。而我参军入伍离开了家乡,在放下书本多年后考上了大学,在部队还提了干;他的爱情是坎坷的,我却仅一次就成功地娶了吃商品粮的、高中时的下班同学——老学妹。
唉!那个年代,凡经历过的,都会无不感慨:就那个样!